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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金马最佳剧情片《八月》导演:“文青”现在是贬义词

时间:2016-11-28 15:55:10    来源:    编辑:    点击:     字号:TT

《八月》获第53届金马影展最佳剧情片奖

凤凰网娱乐讯(采写/秦婉) 金马得奖名单一出,名不见经传的内地独立电影《八月》,不仅入围了六项,还爆冷拿下第53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,而男主角孔维一作为10岁的小演员,也拿下本届金马最佳新演员奖,令无数人意外。这部追忆90年代生活氛围的作者电影,是导演张大磊的处女作,能有如此成绩,他感到非常幸运。

《八月》呈现了罕见的中国九十年代生活图景,创造了超越地域和背景的时代情感共鸣,它的可贵之处在于,对时代感的表现是利用作者体验,而非简单的符号。在作者的黑白记忆里,迷茫失意又执拗的父亲,主张实干同时牺牲一切的母亲,与看不到未来的孩童日常一起,生动地于银幕上闪耀着记忆之光。最令人伤感的是,那时身为孩童的八零后对大人们的悲壮似懂非懂,想懂亦不能懂。当二十年过去,八零后已长大成人,有了新的人生,新的失落,新的茫然,对于过去,却来不及回顾。

《八月》导演张大磊接受凤凰网娱乐专访

在接受凤凰网娱乐的独家专访时,张大磊介绍了《八月》的种种创作细节,无论是黑白影像的考虑,还是入围金马奖最佳新人的小演员孔惟一的选择,都历经作者性的考验,在这种单纯而又专注的状态下,张大磊确实在《八月》中做到了某种表意的极致。

使用黑白基调是为了留白,片名叫《八月》更写意

凤凰网娱乐:为什么要选8月这个时间?

张大磊:8月份拍摄是恰巧,再往后就开学了,再往前没准备好,就在8月拍了。片名以前叫《昙花》,电影里当中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道具就是昙花,有一些寓意在里面,象征着美好稍纵即逝,也可能象征着下一次期待。但是拍完之后我们把这些关于昙花的节点都打掉了,我们不想让它有太明确的形式感或是叙事逻辑,就把昙花淡化掉了,片名如果再叫《昙花》,就会有点刻意,而且从2008年叫到现在,有点腻了,我们的前辈麦丽丝导演直觉很准,他觉得不如叫一个写意浪漫一点的,给我提了个《八月流火》,但我又觉得太长了,又很具像,太刻意,就干脆叫《八月》。

八月是一个时间,很淡,八月会发生什么事?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时间,也可以理解成很热,什么都有可能,留白会有很多,而且更像一个有时间感的名字,很符合影片气质。

《八月》中的“昙花一现”

凤凰网娱乐:为什么使用黑白?

张大磊:决定要用黑白是从写剧本时候就开始了,其中有我自己的想法,也有摄影师吕松野的意思。我们俩都觉得黑白更适合这部影片的气质,那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年代,相较于现在来讲真的比较单纯,比较理想化。黑白没有更多色彩的信息,因为色彩在提升一个作品的时候,也会干扰观众的判断,很多东西就会很具体,会对号入座,对号入座之后,就做实了,留白考虑的空间就会少很多。第二个目的就是在写实的同时,黑白有一些虚幻的成份,因为我相信每一个人的回忆,都是有时候近有时候远,都是不真实的。

凤凰网娱乐:看的时候也会有些猜测,你是不是为了规避一些场景年代感的问题才用黑白。

张大磊:我们美术做得很好,如果是彩色,年代感会非常强,所以我们不是怕年代感出现问题干脆把色彩去掉,相反我们是削弱了这一现象,就像影片当中的叙事一样,我们很多都做了削弱。

凤凰网娱乐:影片中提示故事发生地点是在内蒙古,但给人感觉,地域感不是那么强烈?甚至有点像南方?

张大磊:大多数人觉得内蒙古很苍凉,还有草原什么的,但实际上,内蒙的城市就是这个样子,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。尤其在那个年代各个地方小城市的生活,其实都差不多,很慢,没有太多的人,不是很嘈杂,所以我们就会看到那里环境保护得很好,有树,有风,有水,就会有南方的感觉。

《八月》取景在内蒙古却给人南方的感觉

凤凰网娱乐:你的家乡就在那边,是想拍出自己家乡的感觉?

张大磊:这也是这个影片的一个价值,之前也有一些朋友聊过,说自己是南方人,但看电影也有一种亲切感。这就是这个电影的价值,也就是因为这样,我们没有很明确地说这是哪个单位哪个年代国家发生了什么事,把这些都抹掉,就纯粹展现那时候生活的感觉,时间的感觉,可能不分地域。

凤凰网娱乐:你怎么找到那个景?

张大磊:那些景是我平常我就喜欢去的地方,当年的集体宿舍居民楼叫斯大林楼,是学苏联的,我在美学上特喜欢那种大砖房楼,生活在那里的人基本上还都保留着过去的生活方式。找那个地方不费什么功夫,包括内景,小雷家的内景是我一个亲戚家,是我大爷的家,他们本人很多年都不在那住,房子一直扔着,保存得特别好,保留了过去的原汁原味,收拾一下就能拍了。

90年代人对艺术的追求单纯,而现在“文艺青年”成了贬义词

凤凰网娱乐:你自己心中的90年代是什么样的?

张大磊:不能光说90年代,应该是80后到90初了,到1994年,1995年往后就是另外一种感觉。当时我只是一个孩子,作为孩子,我经常会知道身边有大人们在互相探讨或者交流好的音乐,他们磁带都是复制的,会交流好的电影,会有那种手抄的诗本,大家会有专门的一下午在家欣赏这些东西。就像片子里那个唱歌剧的人,真的就有这样的人,一高兴就站阳台练,这种东西在一个孩子看来,是充满色彩的,但现在没有了,放到现在大家会把他当作神经病。当时大家对于艺术对美的那种追求是浪漫而且单纯的,不会像现在,有人喜欢艺术,可能是作为自己的一种包装,或是更功利的目的,但那时候没有,单纯到甚至有点傻。

凤凰网娱乐:为什么现在中国电影里很少怀念90年代?

张大磊:这我不敢说,我真没想过,可能因为现在是一个高度信息化的时代,创作者们应付现在的事情都应对不过来,而面对以前的东西,可能真的需要静下来,需要有时间,而且是有条件,让自己和生活都慢下来去体会。你如果要说不去体会,只是回看的话,那就是符号,那就是表面,但如果真的想要去感受这个已经很遥远的岁月,你必须要去体会,所以对于创作者来说很难得,而且确实挺奢侈。

凤凰网娱乐:片中表现的国有单位转型,是你自己家庭发生过的吗?

张大磊:对,单位改制了,没事干了,每个人被迫开始想,要怎么生活,之前有集体,怎么都能生活,但从那时候开始就不行了。我父亲经历过这个时期。

凤凰网娱乐:哪些是在拍电影时候虚构的情节?

张大磊:父亲的性格是虚构的,父亲的性格更像是我意愿当中父亲的性格,可能是我希望自己有的性格,,是一个执拗的比较傻的人,但是很可爱。

小雷与父亲

凤凰网娱乐: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跟小雷一样免费看电影。

张大磊:对,我们很多片都是这么看的,包括很多大师的电影。我生活在电影制片厂大院里面,有很多内参片、交流片,内部供票,都是大师的电影,我们当时看过库布里克的《2001漫游太空》,就是当时国家调控的,每个地方都会有电影公司,电影公司就那几个片子,电影院就租,轮着放。当然也有很多革命电影,包括当时90年代的城市电影,陈佩斯导演的那批或者夏纲导演、张暖忻导演的电影,每天都在看。

凤凰网娱乐:那后来台湾导演是怎么影响到你的?

张大磊:侯孝贤导演的电影,是我真正开始学习电影了,上了电影学院之后才接触到的。

凤凰网娱乐:电影里,父亲代表的那种文艺青年,你觉得跟现在的文艺青年有什么区别?

张大磊:其实是一样的,但是现在真正的文艺青年很少了,甚至有时候文艺青年这词不是褒义的,这个特别奇怪,大家应该是赞美这个事情的,是尊重文艺或者文化的,相反现在好多是贬义。

凤凰网娱乐:我的感觉,电影里的那个时代,与现在相比,虽然说时代变了,但内在是一样的,比如父亲在生活中的压抑,自尊受到打击,在现在也是有共鸣的。

张大磊:是这样的,就是希望被认同,但是认同他的人群非常小,他经常会有孤独感。不光是父亲,也包括小雷,也有特别强的孤独感,甚至有的时候特别悲壮。

孔维一

凤凰网娱乐:这个悲壮在社会,在时代里看,其实微不足道。

张大磊:但个人会很享受这种感觉,很难得的。

凤凰网娱乐:你让一个小孩的视角去看,在这个悲壮之外,更添了一层悲壮,因为小孩在那一刻是似懂非懂的,可能长大会懂,但是他懂的可能是自己那个时候的悲壮。

张大磊:对,孩子在电影里显得有些木讷或者不怎么说话,所有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,但他自己并不明白,可能他已经悲壮了,他本身就是孤独的。孤独在那个时候对于一个孩子来讲,可能就是无聊没有事干,有这么多空闲时间闲待着,现在看来是一种奢侈,但那时候觉得很无聊很无聊,却全然不知。

凤凰网娱乐:大家可以看到父亲的失落、理想化,但母亲在家庭里面反而像一个主心骨,她是一个实干派,遇到问题,就会想到要去解决,她是走这个路线,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因为你母亲的关系,对于这个女性形象是怎么考虑的?

张大磊:可能这个多少也跟我的家庭有关系,因为母亲这个词在我看来特别伟大。(哽咽)其实母亲也有她的追求,但她放弃了,为家庭全然地付出。

凤凰网娱乐:关于视点,我们会认为这是一个小孩视点走到底的电影,但中间我们发现,视点在变,这个是刻意的?

张大磊:小孩的视点只是一部分吧,主要的视点还是作者的视点,就是我的视点,因为我写剧本的时候,想要的感觉就是“我在回看”的角度,完全藏在角落里,我现在有意想要让自己的视点单纯一些。

新人孔惟一很安静有灵气,为邀他出演与他成了朋友

凤凰网娱乐:片中用的全都是非职业演员,饰演小雷的孩子孔惟一这次也入围了金马奖最佳新演员,他是怎么选到的?

张大磊:当时已经经历了几百个孩子,我们到学校里进班里挑,但现在孩子你没办法,他们就活在一个信息那么多的世界,懂的比我们都多,很难能找那个年代小孩的感觉。当我们都快绝望了,已经有了凑合一个算了的念头。这时我一个朋友说,他们同事家有一个小孩挺像的,首先长的跟我要求的挺像,瘦瘦小小,弱不禁风,我们就去了,结果发现他真的有别于其他孩子,我见他时,他在练习羽毛球,他打羽毛球时很矫健,很灵活,但是休息的时候就会特别安静坐在那儿,但是很有灵气,眼睛里在看旁边的每一个人,我就上去跟他聊天,我发现他不喜欢当演员,看别的孩子一说这事会特别兴奋,有极强的表现欲,大家都不怵这个事情。但是他就不是,说找他当演员,他还不好意思,一来二去我跟他成为了朋友,才拉他来演。

孔维一拿下第53届金马最佳新演员奖

凤凰网娱乐:拍的时候不需要怎么调他?

张大磊:基本上没有,调整最大的就是他累了,孩子嘛,累了不想干就是不干,但剧组里面是有安排的。

凤凰网娱乐:这是你的责任。

张大磊:就哄,当朋友哄,哭鼻子完了把任务完成。

凤凰网娱乐:有耽误他学习吗?

张大磊:没耽误,假期8月拍的。

凤凰网娱乐:父亲母亲那两个演员是怎么选的?

张大磊:都是我的朋友,演父亲的张晨,十几岁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摇滚,他是比我们年长,让我们很有安全感。母亲也是很熟悉,我给她拍过一个结婚的短片。

《八月》似台湾新浪潮,或是受金马青睐的原因

凤凰网娱乐:你决定要拍《八月》,就自己去找钱,自己就拍了,是这样的吗?

张大磊:对,我从2012年完成剧本到2015年,中间若干次想要找投资都没成功,铆着一个事情没有结果,很难突破再去做下一个,所以对于《八月》的情感我一直推不开。这中间我也拍了一些微电影,以这个来生活,同时我还是在想怎么样能把《八月》拍完,到去年的时候觉得再不拍就不行了,我不能再耽误下去了,而且觉得各方面人或者是时间都已经具备了,就决定拍,是大家一起凑钱。

凤凰网娱乐:成本是多少?

张大磊:当时没什么成本的,就把这事干起来了,但是干起来之后资金出现问题,那个状况真的是超出我们想象,接下来麦丽丝导演才进来帮我把这事完成,当时大家已经可以看到一些东西,觉得还好。去年八月拍的,到今年的七月份才完成。

凤凰网娱乐:为什么做那么久?

张大磊:改了好几版,我就说这片真是手工业。

凤凰网娱乐:原来不是有剧本吗?为何改的时候才会想要去掉那些刻意的东西。

张大磊:剧本每一个人物都应该是完整的,首先剧本要告诉我,让我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,这和电影无关,再剪辑的时候才是真正电影的事情,我才知道我在电影里面需要哪些东西,这是一个漫长的选择过程,到最后我才认可我要的是哪些东西,这中间很漫长,一直到七月份。

《八月》有台湾新浪潮的感觉

凤凰网娱乐:其实我觉得你这部电影更像台湾新浪潮的感觉,这是它受到金马青睐的原因。

张大磊:应该是有这个原因,台湾可能也很久没有这样气质的电影出现了,台湾电影算是我的一个启蒙。我不是有意靠,是不自觉就这样了。

凤凰网娱乐:这次金马提了剧本,摄影和音效,除了大奖之外,这几个你觉得哪个比较胜算大?

张大磊:我倒真的希望摄影能拿奖,因为我的好兄弟吕松野去年就是因为《塔洛》被提名,但没获奖。他贡献的艺术价值也很高,所以我希望他能拿一个,当然声音也希望拿,声音是真的花了很大的功夫。

我觉得《八月》比较幸运,一个处女作,还不是特别成熟,这样的作品能够被认可,能够给我这么多机会,很幸运。

凤凰网娱乐:《八月》有上映的计划吗?

张大磊:在这个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在明年三四月份,要尝试着上映。

凤凰网娱乐:有没有考虑过接下来尝试拍一些商业片?

张大磊:我没有这么强的目的,我选择的原则就是,我觉得对就拍,不对有问题就不拍,艺术电影或是作者电影,我觉得不对就不拍,商业电影类型片,如果想表达的东西和我想要的是对了,没有我讨厌的东西,都可以。

现在也有找过来的项目,但我没有选择的原因是从我能力考虑,驾驭不了,可能会毁掉一个好剧本,目前我下一个电影计划已经在准备当中了,可能计划明年冬天开拍吧,是一个冬天的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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